曾经的老潍县城里,宽街窄巷间散布着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各式牌坊,据《潍县志稿》记载,民国时期潍县城的牌坊有近二百座,但随着近现代历史的变迁,这些承载着古城历史和文化的牌坊分几次全部被拆除,知名的不知名的牌坊逐渐从人们的记忆和视野中消失,诸多牌坊的建筑风貌及背后蕴藏的家族故事,也大多无人知晓,但胡家牌坊因胡家牌坊街及街边著名的江北园林十笏园而仍被世人广为铭记,胡家牌坊街以胡家牌坊得名,是潍坊仅有的以古代牌坊命名的街道。
胡家牌坊原名“恩锡四世坊”,简称“四世坊”,因主人姓胡,当地又俗称胡家牌坊。胡家牌坊建于明朝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是朝廷为了表彰奉直大夫胡琏及子胡邦佐、孙胡绍第、曾孙胡行知四世为官,政绩显著而赐建。胡家牌坊街能以街上所立牌坊得名,可见此牌坊对旧时潍坊的影响之大,但胡家牌坊本来的面貌,其确切位置、形制大小、装饰风格等一直以来因缺乏形象资料,均无从推考,成为潍坊人的一件憾事。
近日,在整理收藏的潍坊老照片时,发现其中一张牌坊照片的街景似曾相识,牌坊周围的建筑样貌和房屋的前后层次,很像如今十笏园博物馆临胡家牌坊街的建筑,惊喜之余,遂翻出此街新旧不同历史时期的照片进行比对,看着几乎相同的街景,可以确定此照片拍摄的就是老胡家牌坊街,照片上的牌坊无疑就是传说中的胡家牌坊了。
照片居中略仰视拍摄,左右基本对称,从照片中高耸的电线杆和行人的穿着看,拍摄时间约为清末民国初期,因照片拍摄年代久远及后期保存不当等原因,牌坊上部匾额和左下角底座部分模糊不清,已难辨出内容细节,但整个牌坊的样貌结构仍然完整,让我们能够有幸一睹这座知名的传统老建筑。
胡家牌坊坐落的位置在今十笏园博物馆大门西侧约10米处,牌坊过街而立,几乎横跨整条街道,与两边的房屋相比,高耸的气势、错落的层次给人以威严浑厚之感。牌坊的设计采用三门四柱五楼卯榫插接结构,整座建筑布局严谨,层次分明,底座、立柱、横梁、牌楼之间衔接巧妙、比例和谐,装饰精美,不凡的构架及装饰细节隐隐透射出主家曾经的荣华与显贵。
牌坊底座厚实方正,四根立柱粗壮简洁,支撑起整个牌坊,立柱应为素板,只在中间两柱上部雕刻有较小的文字,底座之上贴近立柱有三层鼓起的抱柱装饰,因拍摄视角的关系,看不出具体形象,是为常见的抱鼓石狮仰或其它装饰物还需进一步考证。牌坊过梁、额枋、匾额的排列粗细有致,上面多有雕刻。上部三层牌楼呈金字塔形依次排列,楼檐略向上伸展,檐上装饰的瑞兽造型高挑,使整座建筑显得更加威武挺拔。
牌坊引人注目的除了其巍然的气势、巧妙的构造,就数梁间额枋上的浮雕造形及楼顶挑檐上的走兽圆雕了。雕刻是中国古代建筑装饰中常用的工艺手法,既有审美的要求又承载着文化的寓意,起着烘托气氛,突出主题的重要作用,这一特征在胡家牌坊的建筑装饰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照片上可以看出胡家牌坊的雕刻内容非常丰富,有飞龙狮子、瑞兽祥云、如意卷草等寓意吉庆的传统图案,表现形式也很多样,分别运用了圆雕、浮雕、透雕等多种雕刻工艺,显示出明代高超的建筑雕刻水平。
整座牌坊最抢眼的应数明间主楼大额枋上的“狮子滚绣球”雕刻,此组图形采用高浮雕多层镂空雕刻,两头狮子分列左右,头尾遥相呼应,中间绣球在繁复细密的盘长纹和云带纹的映衬下,醒目而突出,整组图形构图饱满,形象生动,雕刻细致,具有很强的视觉张力。额枋上部为匾额,匾额的完整内容应为“胡琏及子邦佐孙绍弟曾孙行知”。 现照片放大后隐约可辨的只有左侧开头的胡字,其它字迹已模糊难辨。匾额上部横板雕刻应为龙凤,龙纹依稀可辨,彰显主人身份地位及皇恩特赐的显贵。
连接四柱的大小横梁均分为上下两层,上部为素板,下部雕刻如意卷云纹,上下简繁对比有致,整体更显质朴与高雅。牌坊屋脊上的脊饰兽吻,造型高挑,极具装饰美感。最高处正脊上的装饰看外形应为人物,究竟为民间常用的禄星、福星、寿星仰或其他不得而知。
牌坊正面朝西,此照片拍摄面朝东,为牌坊的背面。正名“恩锡四世坊”应在牌坊西侧面,从牌坊的位置推断当年胡家大门应在西侧不远处。
整个牌坊布局严谨,结构合理,主次分明。巧妙运用陪衬对比、烘托呼应等艺术手法,通过轻重、粗细、疏密、虚实、起伏等艺术效果的变化处理,减弱了石牌坊形体的笨重感,整体给人以威严庄重又不失协调优美的感觉。
从照片看,牌坊柱梁间接缝明显,结构似有松动,主次横梁也有明显裂痕,恩锡四世坊自明代万历三十七年而立,至民国已巍然屹立300余年,其间经历多少风雨寒暑,见证街上人家的荣辱兴衰、世事变迁,终难逃得被拆的命运,1929年与城里其它三十多座牌坊一起,先后被拆除,随同消失的还有代表一个老城发展的历史与文明。
牌坊是一种独特的建筑艺术,反映出当时社会文化文明形态,对于研究地方历史人文,具有极高的社会价值和艺术审美价值。牌坊没了街仍在,虽已物是人非,但这座曾经光显门庭,让满街生辉,令全城敬仰的牌坊及其背后蕴藏的历史故事,仍是潍坊人滋滋以谈的话题,希望借此文,引发更多专家、学者、市民对潍坊地方历史文化的研究热情,抛砖引玉,便感欣慰。
后记
2007年5月18日,在十笏园借调工作期间,十笏园原丁氏后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常务副院长丁伟志等来潍研讨修复故宅之事,参观完十笏园主园区后,从胡家牌坊街上经过,正值街道整修,发现在现十笏园博物馆入口西侧几米处挖掘机挖出的土石方里,有两块破损的巨大石料,上面刻有简洁的花纹,从形制体量看,不是铺街的石料,更像古建筑的底座或其他大型构件,在小街上挖出如此大的巨石,实感诧异,曾笑问同行的史学专家是不是当年胡家牌坊的遗留石料,但当时一行人忙于交谈,对此并没过多关注,也无人应答,因为好奇,走过后又折返回去匆匆拍了几张照片,当时只想留个记录,现在通过这些照片与牌坊照片比对,挖掘出石料的位置大致就是牌坊的所在地,当年挖掘出的石块应该就是牌坊的料石。现在回想,深感遗憾,不知当年挖出的料石去了哪里?如果当时能加以保护保存,对于发掘研究胡家牌坊及历史当更有引导作用和价值。
鲁梅撰稿 |
